斯嘉麗

他帶我輕松跨過了露臺的欄桿，這使我們看起來像偷偷摸摸的竊賊，這個想法讓我不禁輕笑出聲。可是月光照耀在他身上，打出影子的時候，我又在想，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小偷呢？遠處有個男人在哼歌，他在哼著鄉野小調，這首童謠傳遍卡羅萊納每一片土地，從一個醉漢嘴裏哼出倒顯得更加有趣，我又竊笑出聲，他低下頭來湊近我，“有這麽好笑嗎？”

我們來到了科林的房外露臺上，這次他不再逗留，推開陽臺的門我們就進入了房間。他將我輕輕地放置在了他的床上，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，他俯下身子來與我接吻，我感覺他的手像靈活的蛇盤繞上來，在裙下擺-弄，好半晌他松開我的唇，坐起身來脫-去了上衣。露臺上的月光灑在了他的胸膛上，我屏住了呼吸。

他是完美無瑕的，在我面前，從我見到他開始，他就是那個最好的科林，他高傲冷漠，我卻知道他藏匿著一顆柔軟的心和一身堅毅的血骨。我目光順著他裸潔的胸-膛往下，見有一條疤痕蜿蜒向下，直至腰-腹，這很明顯是新傷，我伸出手碰上那道蛻成粉色結痂的傷口，順著他堅硬腹部上的線條緩緩劃過，最後向上停在了他的心口上。他知道我要問什麽，所以他抓著我的手，親吻了一下我的手背，輕聲說道：“我現在也在這裏，我沒事。”

他慢慢俯低身子，我只覺得快要被他眼裏的溫柔所吞沒，所有的一切就像浸泡在一汪溫熱的泉水裏，熱騰騰的蒸氣一樣讓人喘不上氣。這個夜晚像讓我感覺像某一次在奧特蘭多的夜間狩獵，獵物在身後的叢林裏向你匍匐潛行包圍，而你卻不知道它真正的位置在哪裏，只可以側耳傾聽它的動靜，緊張急促地邁動腳步尋找它的方位，深怕一個不慎獵人與獵物的位置就對調了過來。像等待甕中之鱉一樣，嬉笑狡猾地看著獵人無措焦灼的反應，等被撲倒之時就已經來不及了……但最後墜入的還是一片溫暖，像鮮血一樣熾熱的溫暖，我覺得安全，在他的臂彎裏，有他的氣息，一切都好像很安全。

第二天清晨的時候，房裏就剩下了我一個人，被子完好地蓋在了身上，身邊的位子卻空了。我挪動了酸軟的雙腳，堅毅地站下了床，記得昨晚分明是有濕毛巾潔凈了身體的。等到我下樓的時候，所有人已經擠在了後廚的區域。賽琳娜就坐在廚房外的小桌子邊，“早。” 綠眸像狐貍一樣直勾勾地看過來，她似笑非笑道。

“早。”我不甚自在地碰了碰臉頰。

“讓一讓！”奧提斯從後頭大聲嚷嚷，手裏捧著一盆棕色的燉燉菜，賽琳娜的眉頭立即皺起，嫌棄道：“我不吃。”

奧提斯回嘴：“奧提斯牌燉燉菜，保證不惡心你。”

燉燉菜，多數只能在破落市民區才能吃到的東西，一般是用廚師能找到的任何東西制成的。它可以是任何東西，從鴿子到老鼠。基本上，當談到一碗棕色東西的時候，任何事情都會發生。 “這大概就像一碗大雜燴似的濃湯。”我記得莊園裏的女仆瑪利亞是這麽形容的，“你不會想要去深究那個味道的，畢竟當你貧窮至極，你只在乎東西是否能飽腹。”

賽琳娜將身子挪開，遠離那道菜，眉頭皺得愈發高：“我們已經沒錢了嗎？我們明明昨晚才吃過鴿子派！”

“這家廚子已經沒有材料了，他本想做一鍋大亂燉的，被我給制止了，我說我自己來。”奧提斯忙著把燉燉菜分到盤子裏頭，“放心，我已經盡量用了蘿蔔野菜和雞肉。你不知道他原本要砍了樂普來做成馬肉的……”

“你是不是要報我昨天的仇啊？”賽琳娜依然不肯坐下來，看都不看一眼賣相實在說不上是佳的燉燉菜，把奧提斯派給她的盤子推了回去。

眼見戰火一觸即發，我趕忙轉移陣地到了廚房裏頭。科林就站在那裏，對於再次相見我顯得有些不自在，他湊了過來，擡手捏了捏我的下頷，在我唇上烙下輕輕一吻，“早安。”他神清氣爽地說。我又不自覺地擡手摸上了自己的臉，“……早安。”

他遞給了我一杯飲料，“蜂蜜牛奶。”他快速碰了我的耳垂一下，故意說：“在高溫下可以讓人耳目一新。”我確信自己此刻臉肯定紅了，啜了一口，喝出了棗、柿子以及蜂蜜的組合，的確是沁人心脾，我想起什麽道：“為什麽廚子沒有食材了？”

“每個月人們會到皇城區添購食材，但是近日裏皇城區實在太過混亂，已經沒有辦法過去了。”他說。“吃早餐吧。”他牽過我就要出去。我拉著他衣服問：“那麽，皇室的人知道目前賽琳娜的蹤跡嗎？”科林淡下目光，嚴肅地說：“他們已經在天羅地網地尋找她的下落，只怕這次不惜大費周章，也要把肯尼迪的後代全都剿滅幹凈。”我也沈默不語，他摸摸我的臉安慰道：“所以我們會盡快啟程把賽琳娜帶回到基地與他們匯合。”

我們走出了廚房，奧提斯和賽琳娜已經坐在餐桌前吃飯了。不知道奧提斯最後說了什麽，賽琳娜居然順從地把燉燉菜都吃光了。“我說什麽了？我的燉燉菜肯定好吃！”賽琳娜冷哼出聲他也不怕，轉頭把盆裏剩餘的都倒進了我們的盤裏。

奧提斯表示想要和賽琳娜交換坐騎，這當然遭到拒絕，奧提斯一臉誠懇地看著賽琳娜，也有可能是看在燉燉菜的份上，最後居然換得她的一分妥協：“只可以一條街的距離。”

“當然可以。”他再坐不住，立即跑向馬棚，賽琳娜氣急追在了他身後。

“她看起來……和第一印象真的不太一樣。”科林看著他們的背影評價道。

“是吧！”我像別人發掘到自家女兒閃光點一樣驕傲的母親，“她其實多數是外冷內熱，有時候真的很可愛。”我笑著說。

“昨晚睡得好嗎？”他忽然問，見我臉色微變，他得意地笑了起來，我惱怒地拍上他的肩膀，隨即被他握在手裏。

“我可以一輩子這樣握著都不會覺得無聊。”他捏了捏我的手，這句話輕而易舉讓人心波蕩漾。

我用另一只手拿著湯匙吃了一口燉燉菜，這味道的確不俗，也難怪賽琳娜難得配合。“雅各布的科林是不是對每一個女人都說過這樣的話。”

他又露出了無辜和無奈的神情，“那些對我恨之入骨的人我都可以認，可你要拿外頭那些情債來搪塞我，顯然是沒有的事的。”我佯裝惱怒沒有理會他，他轉過我的臉，“小疤。”他用拇指抹了一把我嘴邊的油漬，認真地說：“我只有你一個人，這是真的。”

我必須要學會抑制臉紅的情況，一個清早面對這個男人心情就足夠波動了好幾次，每一次都是欣喜甜蜜的感覺，就像蜂蜜牛奶的味道。我想起了昨天的卡爾，“你認識，小羅維特先生？”

他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，“他跟我有深仇大恨。”見我看他，他說：“他是喬伊斯丈夫的弟弟。”

原來如此，羅維特家族。

“因為我集結了他的家族加入起義，最後失敗導致他的家族被血洗。”

“那麽喬伊斯回到奔流堡……”我猶豫地問，他說：“沒錯，最後是弗朗西斯把帶喬伊斯和孩子離開的任務交給卡爾的。”科林垂下眼簾，“這件事他於我有恩，但是他記恨我間接導致了他哥哥的死，事實上，也的確是這樣的。”我覆上他的手背。

“所以，他幸存下來，也加入了雅各布，是皇城區基地的首領。我很少來這裏，主要是因為和他不對付。”他無奈聳肩，“但起碼在這個點上我們是同一陣線的，其他的也無關緊要了。”

威爾斯區，在皇城邊界，可以說是卡爾的地盤了，難怪貝克夫婦都對他有些敬仰。對於他昨日突如其來的情緒和舉動我還心有戚戚，從別人口裏聽見科林的名字可以讓他瞬間翻臉，這就是科林說的與他有的血仇所在，我微微嘆出一口氣，忍不住擁抱眼前的他。

“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。”我在他耳邊輕聲說。

這不是你的錯，也不需要你來肩負，我想說。如果枉死的每一個冤魂都要算在他的身上，每一個幸存下來的人都要恨他……這個認知讓我心臟抽痛蔓延開來，我甚至希望可以和他一起分擔，至少不讓他肚子被憎恨和自責的情緒所吞噬，讓人想他保護起來，讓他沒有任何負擔和恐懼繼續前行。

“混蛋！”賽琳娜的聲音從窗外傳來，我倏地擡起頭，她騎在奧提斯的閃電上，奔向前頭騎著樂普的奧提斯。“說好一條街而已！你已經跑了兩個圈了！”

奧提斯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，“我和樂普真的很投緣，不信你看，我們準備暢游各地……”

我不禁莞爾，和科林對上眼，默契地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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